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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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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克】给我追

疯狂冒险家今天起得很早,达尼兹在他的皮鞋踏上实木地板的第一步时从梦中惊醒。他身子裹在被子里,耳朵却竖起来,穿过薄薄的木板到墙的另一边去,不想漏过一丝声音。


海盗捕捉到布料的摩擦,是那疯子在整理床铺?不,被子间的声音是软绵绵,毛茸茸,水一样连成一片的,这个声音要更实,更硬,更利索一些,令人想起帆布在风中张扬的一瞬间。


达尼兹闭上眼,屏住呼吸,金属扣冰冷的扣合声钻进他的耳底。海盗几乎想象得出冒险家那能轻易杀人,而覆着薄茧的修长双手,如何白生生地从袖口钻出来,从下到上一颗颗扣好修身马甲,在那颗从来露在风衣外的喉结下牵住领口布料翻出来,带着一点清晨独有的水汽与慵懒。


一切仿佛就在他眼前上演,声音变成了画面,视觉又变成了触觉,仆人房的海盗肖想着主人房里的人,会感觉到一些微弱到几乎不自知的好奇与难过。胆大包天的海盗在脑中小心翼翼地顺过冒险家梳得板正整齐的黑发,停留在微光下给他冷硬感觉的那片唇上,心里什么地方痒得厉害。


那片唇很快动了,从墙的那边给他的耳朵递来一缕上下颚分开时的轻盈水声,以及一声同样轻盈的呼唤。达尼兹如惊弓之鸟般从被子里钻出来,后知后觉地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


要命,他好像病得不轻。





格尔曼大概是今天有事,或者要去见什么人,不然一般情况下海盗会自觉更早起来,为他收拾衣服,端来早饭……也不早点告诉我,达尼兹闷闷地想。


海盗和冒险家相处这些天,早已形成独特的默契,像牛奶的温度,餐具的摆放,菜品的种类,都在两个人的心知肚明下自成体系,可现在突然有个状况要打破今天的默契,怎会不让达尼兹小生一会儿闷气呢?


他到达主人房时,天色还早,冒险家已然穿戴整齐,被软色的晨光勾勒着,显出些柔和来。一簇灰尘降落在他右肩上,达尼兹慌张张凑过去为他拂掉,意识到距离过近后,又愣愣僵住了全身肌肉,直到一声似乎看不下去他这傻样的轻笑后,才如临大赦一样挪到沙发上。


旅店的早饭很腻,厚重的烈酒与香辛料几乎埋住鱼肉,掩盖其下的焦臭表皮,鱼肉内里入口却有些生涩,红油大片大片凝固,混着稀薄的汤汁,让人难以下咽。格尔曼却似乎没有味觉一样,这么粗糙一份食物,被冒险家对待敌人一样果断不失礼仪地解决,然后格尔曼自顾自绕过实木桌,直接坐在了达尼兹旁边的沙发上翻看报纸。


哦,大腿贴大腿那种。


要命。



达尼兹在心里拜了拜愚者,用僵硬的肌肉,勉强不失态的吃相,以平生最快速度解决了鱼腥味浓厚的鱼,看着冒险家下楼付账的背影,长叹一口气。他是怎么吃下去的?海盗心不在焉而情不自禁地想着,往后靠了靠,犯瘾似的深深吸了一口身边人留下的皮革味,忆着昨晚的梦。


他栽了,早在那次被安德森指出前他就知道了——你的眼神在等谁?——操,有那么明显?


但他无法否认,从他意识到起,他的梦里就永远是格尔曼了。每晚合上眼,便是他,永无天明。晚上梦里的格尔曼是主动而强势的,会边压住他,摘下金边眼镜,仇敌似的卡住他的呼吸,边嘲讽嗤笑他的各种体面或不体面的请求,又悉数给予满足。但,哪怕是最缱绻的时刻,他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冷而厌恶的。而在白天的格尔曼冷漠,强大,疏远,永远看不懂,永不受制于人,也不主动亲近人。可是,可是达尼兹清楚,某些时刻他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是属于一个温柔的人。


这样的割裂使达尼兹几乎要疯了,像一种无休止的甜蜜折磨,糖做的刀子一样在心上划割,又痒又痛。他只能更投入这自己的任务,用工作填充自我的空虚,掩饰一切。格尔曼要去跟人谈判,他便去捣鼓收拾那疯子要带的东西:一本夹着干花的笔记(他从来不敢翻开),几张泛黄的罗塞尔日记,那疯子会褪下手套,用一根根手指抚摸检查的左轮手枪……以及一只暗红色钢笔。


达尼兹的视线停在了笔上,想到格尔曼握着笔,被压得泛起鹅黄的浅色指尖簇拥着深色笔杆,在什么地方——纸上,笔记里,或是什么人的皮肤上——也许是梦中他平坦的腹背,绷着指尖认真下笔,脸上还戴着那副金边眼镜。冒险家神情冷漠,一笔一画让人又痛又痒,但又像烙印一样十分深刻,他写:格,尔,曼,斯,帕,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足够他在脊背上烙下每个字母的重量与疼痛,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竟像是一次貌似真诚的契约。









达尼兹被自己的幻想再一次弄得脸色涨红,手上还握着钢笔,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索性时间还早,他干脆放空思绪去想点别的。


比如安德森。


安德森好像劝过他不要陷太深……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那家伙眼睛毒辣得很,嘴也十分毒辣,可达尼兹的确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只能憋屈地受着气听他演讲经验。





他当时只是在吧台边正常地喝威士忌,看着酒液荡漾的棕色光泽发愣而已,什么都没想,或者是想了些什么而自己不明白——狗屎,那嘴臭猎人就坐在旁边,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啧了一下,转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神很寂寞啊,是在等谁?


等谁做什么?或者说期待与谁一起吃饭,一起交谈,等待谁发现自己的心思并予以回复……安德森没必要讲明白,达尼兹已经几乎要跳起来了。


“狗屎,你他妈……说什么呢。”


安德森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嗤笑出声。


“不会吧?难道真的还在单恋时期?不会还是第一次吧。”


“我……这……哪有……”


达尼兹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在此前的确对船长产生过好感,也约过不少红剧场的女郎。但的的确确没有这么深切地对一个人。


安德森很多时候都是对的,这种感觉真他妈是第一次,你看着一个人的背影,想拥他入怀,又想像小狗儿一样跟在后面。与他喝酒你想看他醉倒或者醉在他肩上,看他杀人想为他拭去袖口溅血又想撕咬他染红的唇……甚至在没有他的时侯你身边也时刻有他的影子,打心底里期待他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酒过三巡,酒馆煤油灯光昏昏沉沉,未粉刷的砖墙也模模糊糊,上面粘着几只不知几天前谁办的聚会所用的气球,安德森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神情难得地严肃,别陷太深,他如此规劝,像个过来人那样。


前最强猎人随手点了一杯店里最贵的蜂蜜酒,黄金色的酒液里有气泡沸腾。


“你看,我们这些海上的人,就像这些气泡一样,哪个不是加足了劲,要挤着往上窜,成为人上人的,实际上都他妈脆弱得要命。看好了,这个是你,这个是我,而爱情,就像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把酒杯往地上一砸,玻璃碎片四溅,达尼兹惊得往后一退,惊疑不定地看着流淌在地上这场屠杀一样的浪费。


“看见了吗?醒过来了没有,你以为你‘跟格尔曼的甜蜜感情’能给你这样一直兜着么。亲爱的小海盗哟,生活是酒,它要么进你自己的肚子,给你一场美梦和两百大卡路里,要么就变成这样——啪!冰凉地,散回它一文不值的原形去。”


“……”


“我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达尼兹看着四周摩拳擦掌围过来的一圈高大酒店伙计,“但你他妈的就是存心想坑我是不是。”








爱既是死,这是前第一猎人安德森的经验,他以冒险为生活,爱就是写上生命又杀死他生活的那支笔,于是他放浪形骸而从不真正地去爱一切。可真的是这样吗?达尼兹不会把冒险当生活,他从稳固的大陆上长大,骨子里有点希望安定,于是他筹集资金买下稳定的房产,筑起一个安全的巢穴。达尼兹更喜欢稳定,他以为,他曾经以为他可以承受爱带来的重负。海盗向天空抛撒花瓣,在它们落地时用高帮鞋狂吻它们,他跳舞,以为可以不像安德森那样无奈,他可以要稳定的自由。


他还没成功,就已经为他的爱准备好一个舒适稳定的小窝了,可他却很快迟疑起来——格尔曼与他们又不同,格尔曼不像是在追逐什么,而像是被什么逼着跑。一次达尼兹在黄昏的甲板上问他,未干的红色在两个人的脚下流淌,这样的生活你过得真的满意吗?格尔曼。


海盗不信,行走在风口浪尖,永远活成一把刀子,你再锋利也终有一天会钝,会锈,会疲劳……总之人不是刀子,不会真的永远这样。他等待着眼前人一个破绽,他要狠狠指出破绽,戳破他空虚的内心,然后站到台前,像个英雄一样拯救这些,给他一个坚实的怀抱——这是他的剧本,可他后来明白自己太傲慢了。


他是没想到的,没有哪一刻他想到过格尔曼会这么回答:“如果我有选择的话……”之后的话便不必出口。达尼兹好恨太阳的位置,它让自己看不清格尔曼的表情。当时,格尔曼好像只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宽容或是无奈般地摇了摇头,他们便什么也不必再说了。


失去救美对象的独角戏英雄垂头丧气地跟上去,错过了身前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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