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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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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克】陆地的孩子梦见海

summary:又名:沉海

很多年后他会像熟悉手足那样熟悉海,也熟悉冒险家讲过的疾病、痛苦和死亡,并因此更热烈地活下去

或者,也许不会?




那位绅士推开酒馆的门时,所有人都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我们称其为不速之客,自然是有理由的,没人会排斥一位先生或者小姐来埃西诺小镇唯一的酒馆找点炎夏里的乐子。可如果你穿着一身不嫌热的长袖风衣,戴着做工考据的丝绸礼帽,皮革手套贴合着手骨,如入无人之境地略过所有吧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那可就是十足的异类。


只有达尼兹凑过去打招呼,他还没长到对方的胸口高,不到熟络避嫌的年龄,又过了盲信大人说辞的岁数,他自作主张要从新来的手上搞点钱,称呼就先人一步熟络起来。


“礼帽!你是特里尔来的商人吗?有没有兴趣在我们这里走走?带路,提供消息,当保镖,我都很在行!”


这位绅士从帽檐的阴影下抬头看他,达尼兹这才发觉对方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在酒馆昏暗的灯下倒映出冰凉的光。还是个文化人老爷,他暗自打算盘。陌生人镜片后那双幽黑色眼睛莫名让他感到刺痛。


“我不是来卖什么东西的。”陌生人低语,“我也不来自特里尔,我从海上来。”


说罢,他在吧台边坐下,在风衣衣摆滑落下来的时侯,达尼兹瞥见一抹金属光泽——他确信那是别在腰侧的一把手枪,天哪,这一定是一位赏金猎人,或者冒险家,他立马相信这人是从海上来到这的。小孩的好奇心作祟,疑问不由自主地生长出枝条,聪明人会把它咽回去的。


“那......先生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不等对方回答,达尼兹接着问道,“需要我跟你讲讲我们这里吗?还是想我带你到处走走?”


是错觉吗?达尼兹总感觉从陌生人眼里捉到一点无可奈何,并不属于大人看他鬼混的眼神,想细究时又再找不见。于是他只当自己看错。


陌生人把手杖撑在地上道“我们走吧。”仿佛进酒馆只是为了找人带路而已。




如果狂暴海起海啸,海水从塞加尔的港口一路爬上来,能顺着平原一路淹到埃西诺镇。对于这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详细地想象海是困难的。海却无处不在,黄昏时吹来大风,吟游诗人哼起歌谣,父母告诉他们这是从海上来的。


眼下有一位同行的海上冒险者,达尼兹亦步亦趋地给他提着行李,期待他能讲点关于海的故事。


也许是小孩咬着他的眼神太过于明显,或者根本不懂怎么掩饰。冒险家走出酒馆不到百步,终于很耐心似的停下来,矮他几头的混混小孩险些载他身上,揉揉陷进皮革衣物的鼻子,不好意思地用眼神问客人怎么回事。


“我见过你这种表情,小孩子想要冰激凌,又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吃什么口味的,就是这个样子。”客人两手撑着做工考究的银手杖,低下些身子看着他,同他视线齐平。


达尼兹有好多想反驳的话,比方说他才不是小孩了,懂事很多,也没有那么喜欢冰激凌。介于对方例子里爱吃冰激凌的孩子也许是另一个不一定存在的代指,达尼兹只好从其他方面为自己说话。等等,“您说我见过你?”


冒险者轻轻地笑了一下,好奇怪,达尼兹竟然感觉脸上有点发烫。瞧他问的是些什么蠢话,这种穿着高级衬衫的厉害冒险家,怎么可能认识他这种甚至把衣服穿破的穷小子呢?


好在冒险者很快从这个话题上放过他,那个笑容昙花一现,他的神色从耐心转为疲惫。直起身体,举重若轻地在手上晃了两下那昂贵手杖,它在地上叩出细小的狐狸脚步一样的声音。冒险者说,我给你讲讲大海吧,如果你想知道,皮革风衣咬住他的腰,风把他渐轻的尾音也揉碎。


小孩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答应给人带路的事儿,提着小箱子跟在这位冒险家身边,恨不得点八百次头。






“你如果喜欢海,如果你像你所说的那样从小梦见大海,你就会听见海的呼吸。它和河流,湖泊都不一样。”


达尼兹抿起嘴唇,犬牙不安地咬着他唇角一片死皮。这位陌生的旅人仿佛对他了如指掌,但他却对他一无所知



从懂事成长以来,海就纠缠达尼兹的每一个梦境,它们无所不在。课本小说的字里行间蔓延出海的潮湿,旅行商人和剧团巡游至此,给小孩分发不值钱的贝壳,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半夜时分他醒来,梦见自己上船掌舵,被浪头一次一次抛起,有时被吞没,他也不气馁,就当海在同他一起呼吸,而总有一天他也会熟悉海如同手足。


“......海里可不止有财宝,机遇,更多的可是疾病、斗争和死亡。”冒险家郑重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此之前我想你应当更加全面地了解它,再做决定。”


不,他才不明白,达尼兹不止一次他梦想过海的涨潮,如果狂暴海起海啸,海水从塞加尔的港口一路爬上来,能顺着平原一路淹到埃西诺镇。他们都不知道,可我的大海就会在这里——他得意洋洋地想。那时候大家都能乘船捕鱼,我会开一轮大船去冒险,也许一艘小船也就够,带上我爱的人去找新的大陆。


小孩自然是不服气:“那反正,你这样混得好的不也是从海上来的吗?”


“如果你是在向格尔曼发问,那么我的回答是的确如此,生于海上亡于海上就是冒险家的宿命,只是它不应该落在别的人头上。”


达尼兹一时想不明白那么沉重的“宿命”和其他什么词,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看着冒险家的脸色问:


“那,我还能向别的什么人发问吗?”直觉告诉他他抓住了什么关键地方,既然这位姑且称之为格尔曼先生只是一种假设,那么肯定还有别的,不生于海,也不结束于海的对象。





“我们到了。”冒险家有意或无意的话打断了小孩的追问,达尼兹提着行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同冒险家一起站在了他家后院边。


他很少造访这里,家里人信奉永恒烈阳,主张阳光下的万物应当顺应自然。世世代代有人去世也都简单埋葬在这里,以他记事到成年的记忆来看,这里最近还不曾掩埋过什么过世的老人,石做的墓碑粗糙,风伸出手抹晕了署名。


陌生的冒险家低头凝视着一冢还算新却模糊的墓碑,他的肩上明明只有风,达尼兹却觉得好像在此刻有万钧压在他身上,似乎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好像摇摇欲坠了。风呜呜刮过来,陌生人露出了有点熟悉的、浅淡的笑,眼里的情绪看不清明,达尼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心脏汞出的热流也在全身上下不明原因地跳动。


他当然还有很多事想问,比如说您是不是认得我们家的亲戚,他与你一起去过海上冒险吗?你肯定还有好多故事没告诉我,我也有很多想告诉你的,而这些你肯定都不会知道——


格尔曼在半刻钟后收敛好所有表情,似乎已经做完所有的告别,旅行家从小孩手上接过箱子,递给他两枚金镑,示意带路就到此为止,他将要前往下一段旅程了。


他看上去就像来时一样,达尼兹也没有任何理由能挽留他。要不是对方之前剥落掉冷淡面具,难得露出那样几乎是有点脆弱的神情,达尼兹也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说出那种话,最终他只是呆呆地问,手里攥着凉凉的金镑。


“先生,先生,格尔曼先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不然为什么,一些年轻的器官在不受控制地带着疼痛跳动呢。


冒险家不停下离开的脚步,冷冰冰地回答:


“从来没有过。”


可是啊可是,别人都知道你来自海上,是带着行李箱的不速之客,用一把左轮手枪杀敌人,而只有我知道你在墓前的模样,也再也不会忘记了。达尼兹想,一种不知名的绞痛攥住了他年轻的心脏。那种不清明的情绪又缠上他,给他下了一个谜。


陌生人就要走上通往镇外的小路,风越吹越大,像无声海浪要裹挟一切。


他感到迷茫,对待迷茫人总得做点什么,在这一点上达尼兹无师自通。独属于孩子的幼稚突然开始犯倔了。




“等一下!格尔曼!你要去海上是吗!你等着吧!我叫达尼兹,达尼兹.迪布瓦!我长大以后要出海,我会去找你的!”


对方的背影很单薄,风温和而不可置疑地阻拦了所有想要追上来的。少年停下来喘气,年轻的心脏从未如此疼痛。为了让不知名的痛苦不再那么让人难受,他只能再大声一点,至少让声音追上对方。


“只要你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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