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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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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克】守灵

格尔曼死了,死在海上。


这或许并不令人惊奇,大海总会是吞没一切,曾经辉煌鼎盛的图铎王朝所留下的宝船不也消失在海上,血之上将曾有多鼎盛现在其残党就有多落魄,何况一个刀尖上舔血的冒险家。生平功绩被海风一阵阵吹远,唯一能拿来在饭后唏嘘消遣的只有这些传奇人物的“落幕”,他们的死因。


格尔曼死于狩猎一个不知名的海盗团,在使用丧钟狩猎完一位大海盗后不巧撞上,几乎与他们同归于尽,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可能会让无数胆战心惊的海盗大跌眼镜——但它没有再传出去的可能了,它在一开始就被黄金梦想号的冰山上将牢牢封锁,如同靠船舱右侧的,第四水手长的房间。没有人知道冒险家最后来的地方是黄金梦想号。


准确来说,格尔曼最终的落脚点是烈焰的房间。他来的时候跃出灵界,像一个幽灵,夕阳给他的脸色涂抹上最后一点血色。


“我就要死了。”苍白的冒险家说,语气轻轻地,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解脱,“不要火葬,不要水葬,不要担心。”


给他开门的达尼兹脸上再见的惊喜还没褪下,听到这句话,脑子像被撞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冒险家很安静地脱力,倒在海盗慌乱伸出的手臂里。他身体发冷,血染的礼服却披着夕阳,滚烫地红着像是发高烧,鲁恩绅士几乎没有一丝不体面,好像去赴宴一场。达尼兹听着他的呼吸一下比一下冰冷微弱,扣住他身体的手慌张想要去堵哪的出血口,就在这个时侯,肩上靠着的温度突然一重。


那个时候海盗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一瞬间,有什么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被抽离走了,连同他急切的心跳一起空落落的。怀里的格尔曼熟悉而真实,紧闭着眼睛,但不再会有命令他的声音,不再会有强迫而有时可爱到谨慎的动作。他怀抱的东西还是一分钟前一样的身体,一样的血肉组成它,但它已经不再是格尔曼了。


海浪的声音和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大了起来,达尼兹就这么呆呆地环抱着冰凉下来的心上人,手指摩挲到这个人的薄皮手套,在这个人五指张开时能绷在五指间,从漂亮的尺骨末到修长指节,在怀里这个人咽气的那一刻,这种曾经令他神魂恍惚的美也随之消失——他真是太笨了,什么也得不到。


二十分钟后,第四水手长交代完所有事情,无比沉默地关上房间门,把所有关怀问候关在门外,然后露出半个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和格尔曼在一起,给他守灵。


这很清晰明了,格尔曼不完全在这里,他只不过是像以往一样抛开自己,去到别的地方做些什么危险的事。但格尔曼会回来的,他从不轻易许诺,也不食言,必须要守着,守着,等他回来。这很重要,他不能错过了。





第一天是风平浪静的一个晴天。格尔曼会喜欢这样的天气,他感觉得出来。疯狂冒险家被他换好衣服,躺在他的床上,非常非常安静。晴天总是让人回想起一些静谧的记忆。海盗想到午后烈阳里,两个人恹恹地缩在一个屋檐下,格尔曼喜欢晴天但并不是很喜欢强烈阳光,只瓜分了一小块光影边缘的领地,午后阳光一点点上移,拂过格尔曼的裤脚,马甲,勾勒出微尘里冒险家半张冷峻而专注的脸,夺目光彩流淌在琥珀瞳孔里。他不由得停下手里的活计,屏住呼吸,格尔曼察觉到视线,抬头与他对视,那一眼简直像从画里看出来一样。


格尔曼知道很多,占卜很灵,他的视线锋利,没几下就好像能看透未来。这么强一个人,做什么都轰轰烈烈掀起风浪,怎么可能死得如此无声无息。指不定是预知过未来,他总有他的目的。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人,受了致命伤还平平淡淡,优雅斯文得像要去准备一程旅行?


疯子,你演最好也给我演像一点。





第二天黄金梦想号遇上风暴边缘,呼啸的海风卷着海浪冲刷着船舱和甲板,水汽浓郁到无法呼吸,风浪让一切界线都模糊。水手把家具上好地板锁,在晃荡里让自己集中精力。格尔曼的脸沉在粗布被子之间,没有腐烂,被他擦拭得干净像睡着一样。他想,一张脸承载的记忆会有多少呢?格尔曼他背负了太多人的恐惧和敌对,他是梦魇也是黎明。这样一个随手救回他一命的人,肯定也若无其事地救过更多,他怎么能好像不求回报一样就这么离开?






第三天第四水手长嘴唇发白,因为长时间脱水和缺乏进食而整个人形容枯槁。他再一次谢绝门外友人的邀请和劝说,执着守在床边。在椅子上坐久了会难受,他在冰凉木地板上席地而坐,有时候躺下,让后颈挨着地,四肢展开去寻每一寸地板上失去温度的感觉 。但他不敢躺久了,怕自己睡着,怕世界在眼中断片,错过些什么。


格尔曼说“不要担心”。那么他就尽量不去担心,他会让不安的想法飘远,穿过天花板,穿过地板,穿过门板外的怒骂,让风浪把它们一点点熨平。


“花领结”重重摔上门:“妈的,又一个疯子。”


达尼兹毫不在意,在夜幕来临时给两个人

点上烛火,它昏黄地摇曳起来,被风暴浪尖的黄金梦想号包裹着,好像一丝微弱的希望。






第四天他开始需要一些酒,补充灵性,补充体力,弥补精神上的幻觉,但是他不敢喝得太醉。在这一点上他想,他与格尔曼一样,他要清醒。


达尼兹还是喝多了一点,醺醺地躺在冰凉地板上,浸泡在血液一样的酒精里,恍然间觉得是自己在被杀。幻觉里他看见格尔曼的影子扫过眼帘就要离去——他就是认得出来,那疯子的一切:气味,声音,脚步,背影,一眼就知道。


他紧紧拉着幻觉里格尔曼的衣摆呜咽着小声咕哝,泣不成声:“求你了,别吓我了,我以后给你做饭,别这么吓人了,好不好。我等你好久,你不准不要我。”







第五天他想,好歹这个人是倒在自己面前,不是船长,也不是其他人。他不允许那几句他不清楚的话成为这个人的遗言。格尔曼一定有什么对自己想交代的,所以他一定要认认真真等着。


有一个秘密,第四水手长没有和任何人说起。


第一次见面他就隐约发觉,所谓的疯狂冒险家,有那么一种眼神:他是从死亡里爬出来的,在死神手里被揉碎再把自己一点点拼凑回来。他看着这个冷漠的年轻人举起酒杯,然后微不可见地皱眉,倒影在酒液里破碎,被磨得锋利的人近不了平平淡淡的生活。命运伤过他,把他打碎了,不过他正在旅行而不是逃避它呢,这个人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达尼兹追上去,跟随着他的影子、自己的灵性和过去的一小片自己。


第四水手长从回忆里醒来,低头再一遍端详这个人:既然你从死亡里爬出来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而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第六天,达尼兹检查他,没有看到特性析出,没有尸僵或巨人观,由于他的照顾也没有蚊虫叮咬或蛆虫啃噬。不像其他尸体,格尔曼身体血液的的确确已经不再流淌了,也确实冷下来,但好像并没有真正凝固出现沉积斑块等等……他安安静静,就像睡着一样。


或许这就是高序列非凡者的特殊。达尼兹顺从灵性直觉,没有剖开毛细血管观察血液存在的形态——这个人好像挺怕痛也挺记仇的,他如果这么做了,一定会被某人面无表情地瞪一眼,全都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海盗想到这,突然想笑,于是他笑了。


长期的精神透支和油盐不进让猎人的身体虚弱,动作虚浮,他在炫目中站起,然后倒下。一片黑光里他听着血脉嗡鸣声和急促脚步声,模模糊糊地想:这就是你所感受到的“死”吗?





他醒来在冰山上将艾德雯娜的房间里。请让我回去看看,我必须守着他。第四水手长这么恳求。而他的船长平静地看着他:达尼兹,你确定?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他回不来了,你就随他而去?


女人背着光站起来,在他的视角里很模糊,他视之为一种命运女神给他的拷问。


想过。他承认。尽管头带不再鲜亮,眼里布满血丝,但他的蓝眼睛是坚定纯粹的。


冰山上将看看他的眼睛,又看向船长室外面笼着迷雾的海,没有再回头。声音很轻。去吧,我准你再守一天。她说。面对死亡我们无力反抗,但总有要做的事,无论祭奠还是守灵,对死者都毫无意义,不能让死者复生,也不能让灵魂安息——但有时候我们总得去做。她的眼神顺着海浪飘向很远很远的方向。





这是第七天。


他对自己说就等一天,就等这一天,就等他妈的这一天。他深吸一口气甩开一切行李外套,苦笑着发觉自己刚刚在本能地让自己轻装上阵。如果他醒了呢?如果他没有醒呢?


他不想思考太多,只告诉自己只等这一天。一遍一遍重复这个想法。


好像他很期待,好像这一天真的是特殊的。


他离开后船员们把格尔曼收殓进了一个死气沉沉的棺材,他不喜欢它,但没什么勇气打开它。第四水手场数着棺材上的木纹,直到窗外薄雾变成晚霞。


遇见格尔曼之前,他其实也是半个无神论者,不然怎会和安德森混成狐朋狗友。他自觉是个小人物,信什么也不太紧要,不然也不会乖乖改信愚者。


愚者在上……请您让他醒来,我愿意,我愿意以我的血肉,不,我的生命作为代价。


直到晚霞变成夜幕。


在绯红之月投下的光芒里,严密钉好的棺材从里面轻轻叩响了两声。


无视这副犹如鬼怪故事的场景,达尼兹欣喜若狂地上前,一颗一颗去扭开棺材的长钉,好像在新婚之夜解心上人的衣扣那样急切。铁钉使他的手破皮,出血,有的锋利铁片扎入皮肉木刺钉进指甲,指骨痛得发麻指甲翻起血流如注。他一点也不管,他一心一意用鲜血淋漓的手给笼着一层灰雾归来的亡者打开人间的门。


他捞起格尔曼冰凉的手,把它贴在胸口暖热。猎人序列燃烧着一样滚烫的鲜血裹着两人的手,从达尼兹的心口一股股淌下,好像述说着无言的痛苦。


你受伤了,疯狂冒险家的声音嘶哑,表情惊讶。


太好了,这么痛,我不是在做梦。海盗却这么说,混乱地拉着人的手背亲一口,后知后觉的眼泪雨点一样打下来。冒险家脸上也泛起后知后觉的恼怒和羞沁。


克莱恩对于这七天怎么过来的可以说是无知,眼看周围深眠花香薰蜡烛的配置还以为这是什么第五纪哭丧习俗。达尼兹的表现让他无所适从,甚至想要逃跑。但是面对这么认真地,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为他的死而悲伤,为他的活而喜悦,这样一种人,他没办法就这么逃开。


似乎是因为格尔曼没有阻止的表现,金毛海盗的动作开始大胆起来,小心翼翼地让刺入铁钉的手和人十指相扣,然后抬头试探性地去吻冒险家形状优美的下巴。格尔曼坐在棺材衔上艰难地保持平衡,滚烫血液滴落在衣服上和木棺上,没人在意它。冒险家身上干干净净好像新生,骨肉像婴儿一样崭新,从里到外没有一点味道,他为难地瞪海盗一眼,然后闭着眼把自己的唇给人送过去。


终于分开时,达尼兹用一双蓝眼睛问他:“我可以再近一点吗?”


达尼兹傻得很聪明,克莱恩想,他不会去深究一些秘密,他不会问:你是怎么死而复生?你可不可以承诺不离开我?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达尼兹是贪心的猎犬,他会越过这些明明白白他不愿意说的秘密去探寻心上人更本质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


“你喜欢我,是不是?”


达尼兹蔚蓝的眼睛追寻着克莱恩。


真是让人难以拒绝,也难以逃避。克莱恩想。那么就这样好了。


“是……你等等,停!无论你想做什么,等我从棺材里出来再做……”


达尼兹管不得那么多,他的的身体已经告诉他,他喜欢这句话,也喜欢这个人。





蠕动的饥饿躺在床头柜上,感谢达尼兹还有一点理智没把它随便乱扔。于是非凡物品移开本就不存在的眼睛,试图不去在意主人的惊呼。







﹡最后一段出自扳手爹给达克群的资料之一。


﹡为了写这篇认认真真看了一大本尸体变化图鉴……然后因为不想写得太硬核重口而并没有派上用场(不推荐看。。。)。毕竟在诡秘,一切不符合医学的描写都可以解释成神秘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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